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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9月8日开始,LVMH主席、法国首富贝尔纳·阿尔诺(Bernard Arnault)正在申请比利时国籍的新闻便被炒的沸沸扬扬,无时尚网也以暴发户骗局!解放报报LVMH老板申请比利时国籍逃税吃官司为题进行了报道。整个事件过程精彩犹如黄金时段电视剧:先是以华尔街日报为首的主流财经媒体直指阿尔诺申请比利时国籍明显是为了躲避新总统奥朗德(François Hollande)主张征收的高达75%的“富人税”;随后知情的法国左倾媒体显然被阿尔诺的决定惹恼了,他们旋即开始谴责Bernard,斥其不爱国并叫其“滚蛋”,甚至怀疑其下一步便是移民摩纳哥,因为那里甚至无需缴纳所得税;而接下来9月9日晚上奥朗德在长达20分钟的电视采访里不仅重申其代表的执政党社会党将加快“富人税“的设立,还在全国人民面前点名批评了阿尔诺,称“他应该仔细想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并呼吁阿尔诺要有爱国精神;当事人贝尔纳·阿尔诺方面则一直强调自己是因投资需要才申请比利时国籍,将保留财政上的法国公民身份,即使日后有双重国籍仍会选择在法国纳税。他还决定起诉《解放报》对自己的诋毁行为;但陆续揭露的信息却显示阿尔诺的确正在通过比利时避税,据彭博商业周刊报道,从2008年起至今,其掌管的LVMH集团下的12家投资公司及1家基金在比利时央行登记的合计资产已从€13亿翻了三倍至€40亿。
作为法国首富的贝尔纳·阿尔诺移民之所以能掀起如此大的波澜,除了他旗下的LVMH集团对时尚界的深远影响力、以及其控股企业(包括家乐福与LVMH)11年几乎贡献了5%的全国GDP之外,还因为整件事巧合的呼应了30年前社会党总统弗朗索瓦·密特朗(François Mitterrand)执政时的富人出逃潮。
1981 年左派代表密特朗上位之后主张一系列社会主义政策,对银行和一些重工业集团进行了国有化,增加公共支出并对富豪们赋以重税。面对当时法国压迫的投资环境和 高税负,不少富豪都选择了移民比利时、卢森堡或瑞士。这种传统一直延续至今,据官方统计,每年出逃的富人对法国经济造成至少€500亿的损失。在大多数不富有的法国人心目中——甚至可能连奥朗德自己都深信——富人挟带资本外流正代表着他们对社会极度缺乏责任心,因此他和他的执政团队才会高调对贝尔纳·阿尔诺喊话,要求其作为“有钱人应更爱国”。其在竞选时提出“公正地重振法国经济”,减少贫富差距,对年收入过百万的高收入者征收高额所得税的政策也获得了民众的支持。
但是社会党的反对者及大多经济学者则认为,1981年富人出逃潮的缔造者正是实施了高税收的前总统密特朗。而奥朗德在政治上毫无长进,看似“劫富济贫”的政 策只会使法国经济重蹈覆辙。英国首相卡梅伦(David Cameron)便直言不讳的指出如果法国决定推行“富人税”,那英国就会铺好红地毯迎接那些出逃的富商。诚如他们所言,奥朗德更愿意将那1%的富人群体当做靶子——忽略了他们的财富并非从天而降而是努力工作换来的——从而换取余下99%法国民众的信任。这样的激进理念或许是竞选利器,但实际实施起来却对经济百害而无一益。在高税收的体制下往往只会扼杀企业家经营的积极性,令就业机会减少,财富总量下降。更 不用提沉闷的经济环境对于创造力的影响,试想下在奢侈品高度商业化的今天,LVMH的设计总监及高管们被征税后发现获得的是与其创造全然不匹配的所得时,还能心情愉悦的继续工作么?而最为重要的是,就算奥朗德实施了富人税,也只是治标不治本,完全无法解决法国经济放缓的根本原因,他只是将法国人民树立成了互相仇视的两个群体罢了。法国社会学家托克维尔(Alexis de Tocqueville)在《论美国民主》中描写18世纪美国人民对财富的追求,并盛赞每个美国人心中对富有阶级“向往而非怨恨、羡慕而非敌意”的心态正是使其政治经济有别于其他西方国家飞速发展的要素之一。如果人民心中只剩怨恨,那又如何重振经济呢?
在一片“高税收吓跑法国首富”的论调之下,贝尔纳·阿尔诺准备移民比利时的新闻被精简成了一场对左派社会党经济政策的激辩,却鲜有报道解释他移民比利时的动机究竟为何。
根据贝尔纳·阿尔诺本人的声明,显然他日后即使拥有了双重国籍仍会在法国纳税,那么他意图通过比利时避税这一说法便站不住脚了。而英国卫报评论家理查德·墨菲(RichardMurphy)也指出欧洲纳税系统与美国不同,并非拥有该国护照便需应当国税率纳税;阿尔诺若想逃税只需将居住地从法国变更至欧洲任何一个税率相对优惠的国家便可享受居住国税率,根本不用大费周章的去申请移民。更重要的是,精明的企业家如阿尔诺根本早就已经安排好了其企业及个人的各种避税途径,每年可供征税的收入并不多。因此75%的富人税虽然听起来恐怖,却也并非毁灭性的打击。这从LVMH旗下在布鲁塞尔注册的12家投资公司及1家基金合计资产高达€40亿便可见一斑,有趣的是基金的名称明目张胆的冠以’ProtcetInvest’,意即“保护投资”;而其这些公司09年的合计有效税费居然仅占其总利润的3.8%。这些都表明即使并非比利时居民,阿尔诺也可以在3年内轻松转移大笔资金离境,且享受及其优惠的税率。
不过也有人认为阿尔诺偷偷将资产转移至布鲁塞尔的目的正是要将LVMH 集团整个搬离法国的前奏,而有一张比利时护照将使得他运作这番“大动作”得到当地政府的鼎力支持。如果此事成真,“无根”的LVMH恐怕会在最重视文化积淀的时尚圈里元气大伤。不过阿尔诺在其声明也否认了这一猜测,称其下属主要资产将不会离开法国。
来自阿尔诺方面的解释称其移民的首要目的是为了在比利时投资。根据金融时报的报道,贝尔纳·阿尔诺或许正与交往甚密的比利时亿万富翁艾伯特·弗雷尔(Albert Frère)筹划收购更多比利时资产,此前他们已共同投资了坐落于坐落于圣达美隆地区的白马庄酒庄以及欧洲知名旅行公司GoVoyage。由于比利时政府对于国有资产的出售较为谨慎,成为比利时人再收购或许会对其新投资有利。但时至今日也并未从阿尔诺或其伙伴弗雷尔处听闻任何即将在比利时投资的标的新闻。只有10年阿尔诺曾说过的话表明他希望在比利时攫取更多财富——“我总是对我和弗雷尔一起投资的项目很满意并后悔没能投的更多,因为那会使我更富有。”
纵使有如上多种猜测,贝尔纳·阿尔诺移民比利时的真正原因至今仍笼罩在迷雾之中。不过阿尔诺绕道法国避税的证据却十分确凿,因此众多法国媒体给他戴上“不爱国富商”的帽子倒也无可厚非。在熟知其历史的人心目中,阿尔诺从来都不是个服从政府的模范,而是个依循本能追寻财富的商人。1981年富人出逃潮时他便带着妻子和两个孩子到了美国。当时他还在掌管家族的房屋开发企业并未接手LVMH,但他也盘算过将自己的事业全盘转移到美国。若不是 1984年社会党决定放松经济环境,贝尔纳·阿尔诺也就不会回到法国,在当时总理洛朗·法比尤斯(Laurent Fabius)的帮助下收购了Dior所在的布萨克集团(Boussac),逐步缔造起他的奢侈品帝国。
今时今日,我们尚无法得知阿尔诺当年离开法国以及现在移民比利时的动机是否都是针对左派政府不恰当经济政策的反抗,也因此无法评价他是拥有崇高政治理念的改革先锋亦或只是个运气好的投机份子。但是对于阿尔诺来说,或许他最为忠诚的只是自己的利益和阶级,而这样的信仰不能让他成为一个被人歌颂的政治偶像,却能使他成为世界首屈一指的成功商人,通过资本运作彻底将奢侈品普及到了社会的每一个阶层。
本文作者:Nanana Wonw 无时尚中文网特约专栏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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